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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自己有那么一段时间变得随心所欲、不求上进,懒洋洋什么都不想做的时候,躺在床上入睡之前,我总会感到一阵阵莫名的担忧,少壮不努力啊。
于是又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想起了曾认识的两个人,永生难忘。
高中时生活在川南边缘靠近贵州的一个小县城,那个年代,一时间迷恋上了“魂斗罗”电玩,伙着当时班里玩电玩技术最好的同学几乎每天放学都会跑去电影院地下室的游戏厅玩上个把小时才兴奋地回家,几乎每次都会有诸如打扫教室、老师拖堂等听似合理的借口让父母抑制住怀疑。那段时间过得非常颓废,化学单元测试(“硅”那章)离及格还差很多分(而以前化学考试几乎是每次全班前三)。
那个同学家里很富裕,父母都是县政府里面位置很高的公务员,他的母亲很早以前是插队知青,后来从团委一直做就成了一位女副县长,至于他的父亲,我依稀记得他的父亲当时是在负责成渝高速路段,隆昌到泸州那段的某些事情,总之,他是我认为在九十年代初我认识的身边最富裕的家庭了。用小孩子的话说,当时我们走着跑着上学堂,生怕会迟到挨骂,他是家长经常开车送开车接,我们都羡慕得很。
后来还是纸包不住火,我被点名了,家长和老师都把我很批了一顿,慢慢地觉悟,从此和这位公子哥也就慢慢地划清了界限。他到好,依然坐在教室第一排的特殊位置,依然每节课读者金庸的小说。我被调到和另一位同学一起同桌,他叫伍涛,综合测评总分成绩并不算最优秀,其实当时和我差不多,排名总在10来名左右。因为伍涛很内向,不爱说话,所以我的课堂表现一段时间都显得很平静。
伍涛是长江对岸农村的孩子。在农村,大家都管他母亲叫“疯子”,因为以前摔过,或是某种刺激,大脑损伤很严重,有时会无意识的打骂人,甚至咬人,结果被人们经常拴在树旁。伍涛的父亲是个地道的庄稼人,很瘦小,其实他家里的状况我依稀记得除了一口锅两张破床几把锄头,说真的,实在找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当时我们在“学赖宁”,大家都乐于捐出点小钱小用具什么的给他,班主任每年都替他交了学费。我们渐渐成了朋友,相互说点心里话的朋友。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我以后一定考上个好大学,读心理学,把妈妈病治了。”
高考结束后,公子哥只有三百多分,爸妈通过关系把他送去了泸州医学院,读了个本科。后来听很多泸医的同学讲述了他的事情。在学校,打架斗殴喝酒闹事总少不了他的名字,专业课不考,课也不上,试验也不做,夜不归宿,声名狼藉。总是因为某些关系,一直都未被记过或留校察看。最惊诧的是,他合伙一帮人在学校附近的中南山烈士陵园旁开起了一家夜总会,而里面的三陪竞有经他介绍或教唆的泸医女大学生。《焦点访谈〉节目组两次暗中摄影跟踪报道,第一次因为110很晚才到(原本5分钟的车程,其中的原委不祥)未能曝光,第二次终于让市、县部分一把手领导(包括其父母)一起下了课。就这样,没有了后台,公子哥和父母都失去了以前的光芒,我大学毕业回家的时候,才知道他们在滨江路上开了一个练歌房,看客人的脸色端茶递水,收点服务费。悲从心起,这么好的条件就这样了结了。
梅花香自苦寒来。伍涛顺利考上了北京师范大学心理系。我们在同一座城市念大学,交往渐渐更加频繁了起来。他年年国家奖学金也不至于家人过重的负担,我们一起学习,一起家教,一起在外打工做翻译,一起穿梭于校园,一起穿梭于校外那座让人充满了成功的憧憬也布满了失败挫折的城市。毕业后,我留在了新东方。伍涛选择了考研,命运的魔爪再次伸向了他。
总分超出了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市场营销专业47分,但是政治单科线却差国家线1分,伍涛不得不接受落榜的命运。那个时候,我们在北京的同学都和他在一起,我们知道,对于一个贫困的孩子,对于一个考研失败的学生,对于一个事业无成的男人,那一刻的心情是非常难受的。选择全国研究生院的调剂吗?但是调剂生每年一万二的学费简直是个天文数字。伍涛和我都陷入了身心的困境。英语里面有句话“When God closes a door for you, he may open a window somewhere”
伍涛网上看到成都西南财经大学研究生部接受一名金融及相近专业的调剂名额,我马上建议他不再犹豫,把简历和自荐信包括成绩函寄过去,毕竟专业相近,毕竟成都离父母近,毕竟也只有四川的高校接受他的政治分数。最快的方式,传真发到了西南财大。伍涛没有手机,传真里留的是我的联系方式。一个周之后,我惊诧地接到了028区号的电话,西南财大一位德高望重的泰斗的电话,他姓刘,名诗白。他让伍涛去准备面试,因为偶然一次机会,泰斗看到了简历,看到了成绩单,看了北京师范大学一名尖子生,一名贫困生的一切。也就这样,破天荒地第一次,作为调剂生的伍涛,获得了公费研读的机会,毕竟是当年西南财大考研总分的第一名啊。
与此同时,哥伦比亚大学的A.K.Smith教授和丈夫Rick(此人是当年第一艘打捞泰坦尼克难民的卡佩西亚号船长的后代,目前为美国卡佩西亚通讯公司CEO)一道作为福布莱特学者访问西南财大,他们是丁克,游走于世界各地,很是风光。Smith夫妇在财大开了一门市场营销课程,正是伍涛当年考北大的专业,于是他选修了这门课。15个人的班里,就数他成绩最好,就数他口语最棒,就数他做学问专一,他当上了外教的助教,同时成为了他们的汉语教师。闲暇之余,他们三个游山玩水,好不快乐,因为两老外除了课题工作,就是热衷于中国的名山大川,什么九寨黄龙,青藏高原,西双版纳,桂林山水,就是热衷于四川的火锅,青藏的牦牛,三亚的椰子……就这样,伍涛成为了他们的全职导游,随声翻译,兼职助教。就这样,三个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和感情。两位美国朋友西南财大访问课题结束的时候,我已经在成都新东方任职了,和伍涛在机场送别这对夫妇,他们挥泪离别的瞬间清晰如昨日。清晰地记得,Smith夫妇最终忍不住说出的那句话“We don't have our own kid and we really want to adopt you...”(我们没有孩子,你做我们的孩子吧)伍涛真的太优秀了,不仅学习,而且为人,而且懂得什么是生活。
后来呢?
伍涛在今年春节前夕在美国给我发了一封邮件,哥伦比亚大学博士临近毕业,和“干妈”一起接手欧盟的一个项目,即便大洋彼岸正值春节,他仍正在紧张的学习和工作中,至于以后呢,我想,伍涛肯定比那位家世显赫的公子哥有出息,有大出息!
希望伍涛的父母不再受人冷落,不再辛苦。
今天写下此文,每当自我颓废不思进取的时候,看看前面的路,自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