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元攒钱首付与一贫如洗两妻
文/马庆云
我还在从老家回石家庄的火车上,便有网友发短信问我,怎么看保定的一对小夫妻每天只花五块钱攒钱做首付买房的事情。从纯生计的角度讲,每天两块钱的馒头、两块钱的蔬菜、一块钱的其它,是可以维系的。但是,当我回到电脑旁,正式查这则新闻的出处的时候,却出奇地发现,这是央视网报道的。报道贫困意非资助而是鼓励勒紧裤腰带买房,从新闻的道德价值来看,是值得质疑的。
与此同时,过年这段时间,在老家,我却又听说了另一个不算新闻的新闻。老马的读者若是不嫌咱絮叨,可听我慢慢说一下。
某晚,我请一位朋友吃饭。朋友说,咱们这些娶不上媳妇儿的,都别抱怨这个抱怨那个的,还就是自个没拱白菜的本事。我问为何这么说,他讲,咱们村最没本事没钱没上进心的阿O(化名)都两个媳妇儿了。进而,朋友又补充了一些细节。
阿O的两个媳妇都是自愿跟着他的。而这个阿O穷的,一分钱都没有了。现在,家里只有一床被子,大冬天的,俩媳妇跟阿O都不敢出门,因为没衣服穿。“一床被子,就剩下仨脑袋了,我们过去掏被窝的时候亲眼见的。”小孩子们逮住他们不敢出屋这条心理了,早就把他们家玻璃砸的粉碎了,呼呼的大北风往里边吹啊。
父亲说,阿O把家里能卖的都已经卖完了。现在,他正在打两个未出生的孩子的主意,打算将孩子也卖掉。我便问,既然这么贫困,大伙为何不帮他一把?这么一问,父亲愤怒了。他说,不是不帮他,是太不值得帮。这小子夏天的时候说种蔬菜,大伙帮着买种子,浇地的水电费全免了,化肥农药都说好了,等有了收成之后,秋后给。他家里没有装蔬菜的筐,咱老马的母亲心慈仁厚,把自家的好几个铁筐给他送过去用。
可就是这样,这小子二奶奶二奶奶的叫着,把咱老马母亲给他装蔬菜用的筐当废铁卖了,一声没吭。朋友继续补充说,这小子把他爸爸治病救急的钱偷出来到县城快活去了。他爸爸活活病死在家里边,等大伙发现的时候,老头儿已经咽气了,送医院后直接转火葬场了。出于愤怒,乡亲们在灵棚里边,当着他爸爸骨灰盒的面儿,将这小子揍了一顿。
这是真正的破落户。两个媳妇,共侍一夫,整日钻在一个被子里边。需要吃喝的时候,就继续卖家底,没家底了,就去超市赊账。起初,出于乡里乡亲的情分,超市的掌柜的,还赊账于他,后来久了,就一点情面也不讲了,直接轰出去。
阿O比我小几岁。在我印象中,他母亲是这样的形象:推着一辆破自行车,后边带着一个大白箱子,里边是一层棉被,棉被内,是一毛和两毛的冰棍,一毛的是冰的,两毛的,是加奶的,她个子很矮,经常在村里吆喝着卖。她也叫母亲为二奶奶(父亲在家里行二),每次剩下冰棍,都叫我们吃,还说,不吃就化掉了,还不如让孩子吃掉。母亲当年手头也不宽裕,但总是会按着成本价给她钱,然后叫我和大哥、大妹们来吃。也便是当年的这些情分,母亲才会在阿O即使卖掉了她的铁筐的情况下,也没有说他什么。
后来,因为贫困,阿O的母亲扔下孩子,自己跑掉了。当年给我们吃冰棍的那个个子很矮的女人,现在不知道流落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可能便是因为母亲给阿O留下的阴影,造成他无法抗拒贫困,且在性意识上具备反传统性,不受一夫一妻的道德约束,甚至拿两个妻子作为自己童年的道德补偿。
每天五块钱花销攒钱买房,与一贫如洗带着两个媳妇靠卖孩子生存,是中国人的两种看似截然相反,但却又如此相近的生活状态。在贫困面前,我们会把很多事情做到极限上去,不是饿死也要省,就是半分钱也不要省的花掉。我在大过年的时间段上谈对抗贫困的问题,好像很不合时宜,但“贫困”两个字根本没有离中国人远去。我们在思维意识上,大多都是贫困的。
如保定那对儿夫妻的节俭,肯定源自父辈们对抗贫困的坚决态度——他们便是以勒紧裤腰带来对抗贫困的,后辈们,很可能效法。而我的那个老乡阿O,他的母亲以抛下孩子另寻有钱人来对抗贫困,她的孩子,也自然破落户了。我反对这两种极限的方式,中国人本应该有更中和的方式。但是,遗憾的,我眼见的中国穷人,只走了这两条路子。
我的父辈,父亲花钱流水,母亲节俭持家,后来也闹矛盾,再后来,就花钱流水的每每去节俭持家的那里申请零花钱了。老家的超市,如鲁迅小说里边的孔乙己喝酒的小店,也当中放一张大硬纸,上边每每写上赊账人的名字与账目。过年在家,我上去看了看,然后打趣到,“二爷要是欠了钱,千万别写在上边,免得回去被二奶奶臭骂”。店主也风趣,“行,回来听你话儿啊”。
父亲上了年纪,不过烟酒上无度些,总也欠不下大钱。到我这里,烟酒是万万不碰的,持俭如母亲,倒也攒下些钱,救急可用。但也每每反问自己,是腰带勒的太紧了,还是又放开腰带随便花了呢?中国整体上是富裕了,但什么时候进入一种,国人普遍不需要关心裤腰带松紧问题的时候呢?这至今是困扰我的问题。
编辑者:义乌状元家教网(www.ywzyjj.cn)